亡城內沒有日夜之分，整座城都是以華燈取亮，城裏的屍靈終日游蕩在街上，也不知時間幾何。而牡丹閣內裏是些外來的人以及鬼怪，當然，鬼怪幾乎占了全數，若不是有一定修為的修道人，連誤闖的資格都沒有。

這些鬼怪不似屍靈般行屍走肉，累了也要休息，是時牡丹閣內雖仍燈火通明，但一片悄然沈寂。

夏奇見外面的說話聲音越來越小，於是站起身，在房間內走了一圈，往房門和每扇窗戶上貼了一張朱砂點血黃符，口中低聲念了串兒繞嘴的咒語，一道淺光薄霧的結界渾然形成。

“你倒是有心，還懂得什麽叫隔墻有耳。”天玄見狀，破天荒地說了句好話。

哇哇哇！太陽打北邊出來了？

能從天玄嘴裏聽到一句褒義的話，實屬罕見之極！不容易！

夏奇表現的一點都看不出驕傲地走回到桌邊坐下，遞了個眼神給青冥。

意指，你看你看，你兇巴巴的老爹誇我了！

青冥嘴角忍笑，轉而收住對天玄道：“樂清寒是誰？”

天玄將視線移到一邊，緩緩道：“他是我的師兄，按輩分你要喊他一聲師伯。當年我們一同入地府修地獄鬼道，他天資高，事事都強過我。而我那時年輕氣盛，不管做什麽都想要做到最好，於是總跑去和他一較高低，師兄與我相識數十載，了解我的脾性，也知道我只是愛鬧騰，便也是十分寬容，所以我們私下關系其實是很好。”

他頓了頓繼續道:“直到有一段時日，我發覺他突然有些不對勁，忽然對各種邪逆陣法興趣頗深，甚至偷偷去練。但這樣，他便是犯了地獄鬼道的大忌。”

地府雖為陰氣聚集之地，人死而為鬼魂，靈生而為鬼神，可終究卻離不開一個‘道’。

即使世間大惡先行，也要奉行‘道義’二字，不得與邪魔外道混為一起，更加不能修邪術。尤其像天玄和樂清寒這樣可能會成為鬼王的鬼神，更要嚴身律己，上行下效。

“樂清寒修邪術，若是被發現的話，應該是沒有資格成為地府鬼王的吧？”夏奇沈聲道。

天玄深深呼出了一聲鼻息，嘆氣道：“不錯。可我當年太沖動了，在得知他修邪術的事情後，腦子一熱直接就跑去質問他為何要自毀前路，哪知他竟然一句也不解釋，轉身就走了。”

青冥靜靜地聽著，半天沒有發話，沈思半晌道：“那後來呢？我們來之前見過秦昱，他說他不小心聽到，你喝醉的時候說和樂清寒爭鬼王位置，還有......”這裏他停留了頃刻，又道：“後來將他壓在十方國地下。”

青冥本來想說耍計策將他壓在地下，可想了想這麽說貌似不太好，便省略了那幾個字。

“我喝醉？”天玄回憶少傾，緊接道：“想起來了，我離開地府前一日吧,那天喝了不少酒，應該是說了些胡話，沒想到被他聽到，還告訴你了。”

那還用說！

夏奇雖認識不久，但深有感受，青冥和秦昱名義為君臣，實際上兩個人好到可以共穿一條褲子。

就像什麽來著，情（狐）同（朋）手（狗）足（友）！

這時，只聽天玄把青冥說的話一個一個掰開來，思忖了些許時間，不緊不慢答道：“爭鬼王這件事，只能說是個誤會。樂清寒當時其實已經差不多就是鬼王了，只是還沒正式繼任，而我當時做的事情正如現在秦昱做的是一樣的。可我那段時間知道他修邪術後，有些不理解，經常和他作對，正巧我們又是師兄弟，難免會被外人認為是我這個師弟不服氣，想要爭做鬼王的位置，傳出了一些謠言。而樂清寒本就對鬼王的位置也不太在意，就借口不想被人發現他修邪術的事情，順勢把鬼王的位置推給我了。”

這樂清寒倒是大方，堂堂鬼王的位置說給就給出去了，都不帶猶豫的嗎？！

還有天玄，你是拿了傳說中的瑪麗蘇女主的劇本嗎？

曾經的你也有個這麽好，這麽大方的師兄呢！

可是，後來又怎麽回事？

青冥替夏奇問出了心中所想，“那鎮壓又是怎麽回事？爹您看起來和師伯關系沒那麽差。”

天玄臉色瞬間陰暗，似是不想提起這個話題，沈聲道：“鎮壓的事情和你們無關，就不要再過問了。”

剛剛不是還說得好好的嗎？怎麽一下就變這麽快！

既然他們兩個的恩怨不是因為爭鬼王位置產生的，那就一定是和把樂清寒鎮壓在十方國下有關。

但天玄為什麽不願說呢？

正琢磨時，夏奇無意擡眼，瞥見天玄從袖中拿出了一件東西，房內燈火昏暗，有些眼熟但看不清具體模樣，不過可以肯定，那是個靈力極強的物件兒。

“這是什麽？”夏奇和青冥異口同聲道。

天玄將手中東西舉到光線較強的地方，兩人定眼一看，再次齊聲愕然道：“鬼玉！”

記得之前在十方國幻境的時候，夏奇和青冥在看到鬼玉能夠打開進入地下洞穴的機關後，一直心存疑慮，回到地府就找來了當年替元笑收生辰禮的鬼差，仔細查問了當時是否有可疑之人，可日久月深，那鬼差早已什麽都不記得了。

青冥道：“笑笑的鬼玉怎麽在您這兒？”

天玄將手中的鬼玉往空中一拋，正好穩穩落在桌上，“這是我的，與他那個不一樣。”

兩個鬼玉？

夏奇視線投在桌上，打量了片刻。這只鬼玉大小形狀都與元笑的那塊一樣，但顏色略微有些差別。

元笑的那個是純正的琥珀色，質潤如玉，晶瑩剔透，不見半分雜質。天玄扔過來的這個，顏色淡了一點，裏面還多了些點點的不明顆粒。

“為何會有兩個？”夏奇不解道。

天玄並未對這話作答，反而站起身朝向青冥道：“你可知鬼玉的來歷？”

青冥搖頭。

“鬼玉其實是歷任的鬼王自身所孕育化出的護身靈石，時間越久，靈石會隨著化出之人本身的影響會變得通透以及靈力增強。”天玄雙手背後，慢慢踱步道。

這不就像膽結石一樣......

身體裏長石頭......

夏奇手指微轉思量了半晌，勾勾青冥的衣角，低聲問道：“你不也是鬼王，怎麽不見你也有鬼玉？”

他聲音雖低，可天玄人老耳朵卻很靈聰，直接回道：“鬼玉不是當了鬼王就一定會有的，還需要數百年體內靈力的滋養，方可成其形態，再數百年運轉，方能從體內取出。青冥年紀還不夠，如今最多只在體內成了一個形態而已。”

夏奇長長‘籲’了一聲，聽起來好流弊的樣子。

居然還說騷鬼年紀不夠，他最少都好幾百歲的人，不對，鬼神了！還裝什麽年紀小。

“這麽說來，笑笑的那塊鬼玉是樂清寒的？”青冥將天玄的鬼玉握在手裏瞧了片刻，倏然說道。

天玄撫著胡須，點頭答道：“我想是的。樂清寒雖把鬼王的位置給了我，可再怎麽說其實他才是被認定的鬼王，身體會孕育化出鬼玉不稀奇，但有一點讓我很是奇怪？”

二人再次口吻一致道：“什麽？”

許看到夏奇和青冥太有默契又受到了刺激，天玄背過身不去看兩人，說道：“鬼玉是在鬼王體內形成的，自然與所孕育之人息息相連，我不明白這麽重要的東西，樂清寒為什麽會把它送到笑笑手裏。”

夏奇問道：“有多重要？”

天玄轉過頭正想回答，一看到是夏奇在說話又將頭轉了回去。語氣嚴厲道：“樂清寒為何對青冥的要害死穴這麽清楚？！因為歷任鬼王的要害死穴都是同一處，就是身體內孕育鬼玉的地方。”

哦~！這麽說來，這個樂清寒很有心計很可怕啊！利用自己本身對鬼王的共處，要害死穴之地的了解，將咒文在石像上安置的如此巧妙。

離三分，還不至於置其於死地。近三分，元氣靈氣皆受損。

“咦~”夏奇想起一件事，發出了疑惑聲。

青冥忙道：“怎麽了？”

夏奇看著青冥，說話聲卻是對著天玄的背影，“既然笑笑身上的那塊鬼玉是樂清寒的，那麽老鬼王您應該一眼就看出來了才對，怎麽您之前從未提及過有關鬼玉的來歷呢？”

“提了又能怎麽樣？！”天玄冷哼一聲，續道：“我在笑笑身上第一次看到那塊鬼玉的時候，著實嚇了一跳，我當時有想過把鬼玉從他身上拿下來，但笑笑死抓著不松手，我想了想，這鬼玉除了能知道佩戴之人附近關聯的消息外，也沒什麽危害，就由著他帶著玩了，也能順便給笑笑提升他的靈力。”

天玄提到自己孫子的時候語氣真是和藹可親啊！

想想對自己的態度，藍瘦！香菇！

心疼自己幾秒後，夏奇腦中乍然出現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，於是朝向青冥道：“我記得你通過笑笑和他身上的鬼玉監視過我對不對？”

青冥忙不疊地抓住夏奇的手道：“阿奇，那怎麽能算監視呢？我只是關心你。”

“咳咳咳~~~！！！”一道暴跳如雷，像是要把肺咳出來的提醒聲響起。

夏奇不敢看天玄的臉色，繼續道：“那你還記不記得啟動笑笑身上鬼玉的手訣是誰告訴你的？”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10月的最後一天......好快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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